前言

最近想起一个小时候提过的问题，或许你也曾好奇过：

镜子为什么会反光？

这个问题不好回答，我自己都感觉废话。你想：为啥某个东西叫镜子？因为它会反光。如果它不会反光，我们就不会称它是镜子了。

所以，我感觉我没问对问题。于是改了下自己的问题：

什么样的东西会反光，什么样的东西不会反光？

这次似乎合理了。我很快思考出了一些头绪：

• 光滑的东西会反光，例如镜子、玻璃、水面、金属表面
• 粗糙的东西不会反光，例如布料、墙壁、纸张

这个结论让我满足了很长一段时间，直到开始学习物理光学，学习了反射，我才发现这个疑问有问题(wrong)！

为什么光滑的东西更容易反光？

学习光的反射规律时，我得到了详细的答案：

• 实际上，一切物体都会反光
• 光滑表面容易发生镜面反射，光线会整齐、平行地反射出去
• 粗糙表面容易发生漫反射，因为表面凹凸不平，导致光线散开

我之前误以为物体要么反光，要么不反光，因此我的表述用了“会/不会”。实际上我想表达的“反光”就是“镜面反射”。所以学习了镜面反射和漫反射这两个概念后，我把最初问题改了一下。

什么样的物体像镜子一样，容易发生镜面反射？

也就是说，兜兜转转多年，直到得出答案，我才真正问出了当初想问的问题。

理解问题的方式也是问题的一部分

我们常常将疑问视作独立于自身的客观存在，认为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就能解答它。

但实际上，疑问的产生跟我们的已有认知有关。

• 我们想问的，是问题(problem)
• 我们提出的，是疑问(question) 我们通过自己的认知提出疑问来表达问题。

我们如何理解和定义一个疑问，本身就构成了问题的一部分，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我们能否直接回答疑问(answer the question)、能否找到有效解决问题(solve the problem)。

很多时候，我们都是先用语言描述出疑问，再试图回答疑问。这种"先提问再思考"的模式，往往会限制认知突破的可能。

更值得探讨的应该是：

• 这个疑问是如何产生的？
• 有没有更合理的提问方式？
• 在什么条件下，这个疑问会成为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？

我们可以做好两个认知准备：

1. 疑问可以是动态的，而且很可能会发生变化
2. 理解问题的过程，本身就是解决问题的过程

疑问可以是动态的

问题依赖提问者得以表述为疑问，因此哪怕是同一个问题，疑问也可以是动态的：

• 提问者不同，疑问很可能不同
• 提问者的认知发生了变化，疑问也可能会变化

教学场景中常有这样的现象：学生还在不断拼凑语言，描述问题的时候，老师直接打断，然后“精确地”把学生的问题描述了出来。这正是因为老师的认知更为深入，提出的疑问比学生更加接近问题本质。

再比如，一个基础比较差的学生，问老师题目的时候可能只会问：“这题怎么做？”，但学习一段时间后，他的问题可能会变成：“老师，这题我是这样想的...然后...按道理应该...但是结果却是...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
总之，认知越丰富，表达能力越强，提出的疑问就越清晰、明确、具体、完整，越接近问题本身。

理解问题 = 解决问题

我们往往将解决问题(solve the problem)理解为回答疑问(answer the question)。这种思维暗含了几个预设：

1. 问题是静态不变的
2. 问题本身是准确的
3. 存在唯一确定的答案

但在现实中，以上三个预设常常不成立。问题可能随认知深化而改变，提问方式可能包含认知偏差或错误，很多复杂问题也不存在标准答案。

因此我们不妨换一个思维：理解问题(understand the problem)就是解决问题的过程。

例子

夏天自行车座包为什么这么烫？

尝试去追问用词：

• 为什么叫“这么烫”？温度更高？升温速度更快？
• 为什么叫夏天？是其他季节不会这样吗？
• 为什么是自行车座包？自行车其他部件不会吗？
• 会不会是阳光导致的？

尝试从一些角度切入：

• 日常角度：太阳暴晒导致的吗？
• 材料角度：为什么座包比其他地方更烫？是不是因为材料不同？怎样的材料更容易升温？
• 季节角度：为什么夏天比冬天更炎热？不同季节的阳光是不是不同？
• 热学角度：座包升温的方式有哪些？从哪里吸收的热量？

随着对问题的理解的加深，疑问也在变化，越来越具体，解答思路也会越来越清晰。此时，最初的疑问是否得到直接回答已不再重要，因为我们对问题的认知超越(transcend)了原来的界限。问题或许顺便就解决了。